二三七 水月镜花(五)(2/2)
日之前他或许会对这般推断深信不疑,可适才在那比武台旁,沈凤鸣遇险时娄千杉那般着急,却也不像是装的——她若真对沈凤鸣的生死有那般关心,又如何会全不犹豫地答应关盛这样的要求?-----
午时已过,人群很快在原本的地方又聚集起来。换过了新茶,端上了新点,这是后半晌的三支之会了。
下午原本是三支内的切磋较量,不过既然沈凤鸣午前就已与泠音、阑珊二支交过了手,算是展示了云梦教的武学,后晌便是看群豪是否对这般功夫有习学的兴趣了。
这里群豪多有门派师承,要他们另投他门,自是不太可能,可若不必反出本门便能白白多学一门功夫,哪有拒绝的道理?是以对下午的安排,众人还是颇有期待。只是在此之前,沈凤鸣午前答应的事情却须先兑现——关于谢峰德的那个“交待”。
短短的一个时辰,岛上的轻风已经稍许吹散了众人的热度——对那被吹得散去的一纸丑事的兴趣再是浓厚热烈,在各自的密密议论之下也已缓缓蒸发,就连最喜站出来说些什么的江一信,也不似上午那般咄咄逼人了。
可答应了的,终是要回应。沈凤鸣还是露了面。他没有换衣衫——那被热力灼焦少许的痕迹,仍然留在了他的背后。
只有手上的包扎是换了。他略略抬起这只手,指向一边。
“净慧师太。”他称呼的是身侧那老尼,“午间我与师太多有相谈,谢峰德是‘阑珊’一支的人,师太此来原也与谢峰德脱不了干系,此事,还是由师太向众位说个清楚吧。”
净慧上前,向他合了一什,稍稍转身,又向众人为礼,目光有意无意地,捉住了人群中原本并不算醒目的江一信,虽神色蔼然,可江一信还是为之一慑——毕竟,这番“交待”是出于他午前的一通质疑。
才见净慧目光垂下,缓缓道:“蒙各位垂听,贫尼便来说说这段往事。其实贫尼离开阑珊、遁入空门已有三十余年,原该看破俗事,但每思及师门旧事,心头仍是难以割舍,此次前来,也是为了与谢师弟了却一些师门恩怨。”
她停顿了一下。“谢师弟初入师门,已是近五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师弟年岁尚小,在我辈之中排行第五,其上有三位师哥,和贫尼这一位师姐。初始一段都是大师哥常代师父授业,但后来师哥忽然离开,贫尼原排行第二,只得忝为同辈之长,代行首席弟子之职。幸而三师弟、四师弟都已入门多年,学有所成,亦已自行收徒,是以打交道最多的竟是五师弟谢峰德。
“大师哥仍在时,有一次曾对我说,‘峰德对于学艺,似乎算不得很上心,总是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想谢师弟年岁小,玩心重些,亦是不奇,再说阑珊派原不求每一名弟子皆能出类拔萃,似大师哥那般佼佼于同侪,他眼界自然是高的,是以我亦未曾往心里去。师哥走后又过几年,谢师弟也可算颇得真传,而阑珊又有新弟子入门,我忙于照管新人,也便一时顾不上了他。
“那年又逢三支之会,可惜师父忽染疟疾,无法前去。我因不放心师父身体,留下照顾他,也未曾前往,那一次便由三师弟带领众弟子与会,谁料此会竟成我阑珊派由盛而衰之转折——在归来途中经过一处山崖时,三师弟的马突然受惊,竟连累好几位师弟妹坠落深谷,连四师弟都因那次意外葬身山崖之下。
“三师弟虽侥幸逃生,却深深自责,欲要向师父请罪引咎,可师父病重,我怎敢将此事告知于他,一直不许他提起,师父问起四师弟的去向,我们便含糊说他回家乡去了。可惜,这又怎么瞒得过师父。起初大师哥离开,留下书信给师父,被我先看见了,我也曾瞒了他半月,这回他自然也猜到些什么。一日趁我不在,师父便派人将谢师弟叫来,要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和三师弟知晓此事后赶去,却已晚了一步,谢师弟将实情告诉了师父,师父伤心过度,病情自是加重了,不日便溘然而逝。
“当时我虽是首席弟子,但因是女流,师父并不认为我合适继任阑珊派掌门,他原意是将此任交予三师弟,此事在派中也早公开。可师父故去后,三师弟难以自谅,以心境大不合适为由,坚不肯受此位。此事悬而未决了一段时日,我仍是以首席弟子身份与往常一样教导众弟子,三师弟始终未曾回心转意,我不得不开始考虑谢师弟。毕竟按序下来,便是谢师弟了。
“三师弟并未反对此事,只是谢师弟获登掌门之后,他便不辞而别,也像大师哥一样不见了踪影。门中一下子失去了师父、三师弟、四师弟三位重要人物,在晚辈弟子中的动荡可想而知。谢师弟毕竟年轻,留不住那许多人,就连我也没办法阻止阑珊众多弟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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