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归程何漫漫(1/5)
定启在梁国西北,属于随州辖地,气候恶劣物产匮乏,人口逐年外流,县城十分困窘,巡抚视察都不愿到这周边来。然而这肃杀之际,河西巡抚冒着大风冰粒,命人快马加鞭地在日出时分终于赶到定启。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行人。
那是顶非常陈旧的轿子,是从邻县抬过来的,抬轿的八个人到了邻县后就不肯再走,东家只好不计轿封重新雇了几个人改装成四抬,慢悠悠抬到了定启。这轿子大概用了十几二十年,依稀能看出轿壁上绘着鸾鸟祥云,只是颜色已经褪了大半成,再整洁也看起来灰蒙蒙的。
轿子到了城门口,正好遇到巡抚大人急着进城。
何巡抚被阻在了城门外,正暗自出冷汗,想着官途不保,一打眼望见那顶轿子,搜肠刮肚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轿子里的主儿。
他忙对面无表情的黑衣卫道:“小哥,那是安定郡王爷来送靖北王一程的,探望探望太后娘娘总是自家常理,小官进不去,郡王总能给个面子吧?太后微服至此小官未能接驾已是罪该万死,若是挡了天伦岂不是火上浇油?真真是罪无可恕、虽死莫赎了。”
旁边一侍卫道:“太后已候多时了,无需大人提醒。”
何巡抚呆在那儿,汗如雨下,心想自己才接到上峰的口信就忙忙赶过来了,这八百年没人理的郡王爷是如何有这个胆子蹚浑水的?
他喜道:“倒是小官多虑了,娘娘圣明,着实圣明……”
侍卫不知他这巡抚是怎么当上的,连个马屁都不会拍,当即让他回去造福一方去了,临行前还道:“娘娘不愿太多人知道此事,固然……你们这些人都差不多清楚了,可也得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一批黑衣皂靴的近卫原是成帝跟前人,后来一直负责太后安危,也历经三朝,一个地方巡抚是不敢多言的,于是何巡抚讨了个没趣,讪讪掉头离开。
这时那轿子里的人才掀开青色轿帘,往周围探头探脑地看了一圈,见并无闲杂人等,才咳嗽一声下轿。
四个轿夫已有些不耐烦,但审时度势并未发作,只将缩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
那人年约四十开外,蓄着老先生似的胡须,五官虽长得端正,却总有一股畏畏缩缩的神态,很是显老。眼睛触到四只冻得发白的手,目光明显抖了抖。他身上的衣服与改装的轿子比起来不逞多让,恐怕没有比这更破旧的黑色朝服了。
轿夫们没有说话,他们显然知道这是一位郡王,梁国的等级观念很强,笑话他没钱可以,绝对不能在身份上做文章。
从他身后走出一个男孩儿来。那孩子捧着一个小小的手炉,身上穿的不多,苍白的一张小脸冷得皱了起来,但还没有蜷着身子发抖。
孩子安安静静地从腰间摸下一个很精致的绣袋,这是他作为一个贵族身上唯一看的过去的东西。他掏银子的时候神情认真,面容也舒展开,仿佛是对着先生交课业。
轿夫们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付钱的,何况是个玉娃娃似的小世子,心中不好意思,态度也就恭敬起来,道:“王爷到了,眼见这些官人们会盛待王爷,小的们就不将轿子抬进城门,这就回去了。”
安定郡王满意地点点头,昂首阔步领着儿子走到刚刚出来迎接的知县面前寒暄。
城内最好的住处是一处商人的地产。四五年前房主受不了此地苦寒风沙,将屋子低价卖给了官家人,知县刚来此地想辟一处地方作别苑,就加以修葺,完工后倒还能看。
真雅正在坐在院子里,和回暖说话。
回暖道:“那我以后就见不到爹爹了。”
真雅这几日一直努力控制情绪,她在女儿面前都保持着一副熟悉的神情,不让她追问的太多。
奉太后之命,苏谨前日已经封棺入土,全城百姓空巷而送。沈太后请的风水师一介布衣,指了一处郊地,就简单下葬了。苏谨拖不了那么久,真雅把项下的银链子放在他身边,心想这里也好,人们会记得保卫他们的亲王,离他生前的战场不远,离西域亦不太远。
回暖全程都没有见到父亲。在她心里,父亲仍然是原先抱着她喝药、奔走、哄她睡觉的模样,她认为躺在箱子里的父亲和站在屋子里的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不是告诉她以后都不能见到他了,回暖一点遗憾也没有。
真雅眼下庆幸于小孩子普遍的性格,她自己认为是这样,别人怎么说也不能改变她心中的观念。
真雅道:“可是爹爹可以看见你,也可以看见妈妈,所以暖暖要做个表现好的小姑娘,不要让爹爹失望了。爹爹不开心是不会告诉你的,但是暖暖开心,爹爹就开心。”
回暖低着头道:“爹爹不说话我也是高兴的,我只要看到他就行。”
真雅心中发酸,又听女儿道:“妈妈的手真冷。”她挨上去呼气,白色的雾飘在空中,真雅的心暖和了一些。
忽然,堂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对父子在侍卫的引导下向院门走去。那位父亲看起来失魂落魄,冷风几乎吹翻了他黑色的衣袍,他也没有用手去压一压。孩子只有四五岁,抱着一个手炉,眼神往这边飘了飘。
*
安定郡王苏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今天。
他的王妃是个厉害妇人,平日将他管的死死的,好容易才溜出去快活。黑衣卫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正在酒肆里醉生梦死,回到家被妻子一顿数落。他家祖宗没什么福荫留下,自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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