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已存疑惑在心田(1/3)
三月廿二,季春时节,开封府下了场珍贵如油的杏花雨。雨丝调皮顽劣如孩童,趁着夜色,无声无息潜入人家的庭院,打落红花,滋润绿叶。等第二日早上人醒来,它又消散得无影无踪,空留一地缤纷落红。
雨后晴天,正是出行踏春的好时候。
舒窈一家一大清早就出了门。车驾辚辚碾过青石板,却不是去踏春,而是去丁府道贺。丁谓知天命之年又得麟儿,喜不自胜。儿子满月,他在府中摆宴庆祝,广邀同僚,想是热闹一番。
按以往规矩,郭家接到这种帖子,多是派舒窈某个哥哥代为赴宴。可这次却不同,舒窈的大伯父对此格外重视。拿到帖子郭守璘不光表示自己要亲自去,还专程跑到自己弟弟的院落,跟舒窈她爹讲:“届时你与我同去。”
舒窈的父亲并不是一个灵透人。出身世家,郭允恭有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矜持和高傲,听到兄长建议,他非但没参悟其中关窍,还把眉头皱得死紧,不屑道:“大哥这般未免太抬举他?想他丁谓不过一介幕僚之后,靠三寸不烂得立朝堂,哪里用如此看重?”
郭守璘怒其不明,抬手点他前额:“动动脑子,二弟!之前不管,你想想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他夫人生儿子,皇后娘娘派人送了什么礼?丁谓怎么做的?”
“他怎样跟咱们家什么关系?”郭允恭袖起手,一副懒得思考的架势。
郭守璘哀叹一声,解释说:“寇准入宫面圣,言辞咄咄逼人。官家迫于形势,只能让皇后娘娘暂且让步。可你想以皇后娘娘为人她能就此善罢甘休?绸、丝、如意!她是在问丁谓,能不能为她解愁?能不能让她如意?丁谓弹劾的折子是回应她。现在俩人是一路,他们在共同对付寇准。丁谓依傍了皇后娘娘,明白吗?”
郭允恭一袖手:“明白不明白不就是那么回事吗?既然大哥让去,那就去呗。”
郭守璘被他松懈模样搞得额角直跳,老大不放心提醒:“去时别忘了让弟妹把囡囡带上。”
一听他提到宝贝女儿,郭允恭立刻不干:“带阿瑶干嘛?满月宴上人多吵杂,一个姑娘家家万一走失了怎么办?万一被别的孩子欺负怎么办?万一……”
“哪有这么多万一?二弟,阿瑶过年都七岁,不小了。你不能真把人护在家里一辈子。以后她总要出嫁,趁现在多结交些京中贵女做手帕交对她将来只好不坏!”
郭允恭听完吊着脸,半天不开腔。
“听到没有?”当兄长的按捺不住,提着嗓门严肃提醒。郭允恭这才沉声,闷闷答句:“哦。”
哦什么哦?这敷衍态度是要气死谁?
郭守璘心头窜着小火苗:他这当兄长的容易吗他?不光得顾自家,还得考虑着弟弟一家上上下下。真操碎了心。弟弟闷木厚道,凡事不爱思虑就不说了;弟妹妇道人,庸懦没见识,还经常有点自己小盘算。底下的侄子里,老九倒最聪明,还是个不务正业。最靠谱的阿瑶,偏偏却生了个女儿身!。
放眼郭家二房,咋就找不出个能主事的明白人!
郭守璘无比忧愁,心里暗想:管不了那么许多,那天哪怕是用骗的,也一定得让阿瑶跟着她伯母母亲的出门去。
当然,郭守璘骗人计划并没有实施。到正日子时,家里柴老封君直接发话,在病床上指着自己小儿媳夏氏:“糊涂!你不趁着这时候让囡囡多见见世面,还等什么时候?”
主意是儿子还是儿媳的不重要,反正她训了儿媳一定会有成效。
夏氏确实不敢多言。顶着自己相公的不愉脸色,带舒窈惴惴赴宴。
出府走巷,绣帘轻垂的车驾安安稳稳走在东华门的官道上。官道两旁是林立的酒楼和栉比的商铺。雨天才过,碧瓦勾檐下有燕子呢喃,青草地上也聚集了顽童蹴鞠。清晨天霁,路过饭庄,花草香气混着酒食糕点的味道就像勾人的小妖精,直直地诱惑着行人的口腹。
舒窈跟母亲夏氏一同坐在车里,边安逸地享受着茶水果子,边听夏氏对她讲等会儿去丁谓府上要注意的事项。
“宾客众多,到时男女分席,囡囡不要乱跑。万一被谁冲撞,又要娘担心。”
“坐席时,若有其他姑娘与你说话,你莫要害怕,只管应答就是。”
“要是碰见有哪个莽撞的真冲撞了囡囡,囡囡不要和软,一定要说出来。”
“娘说的这些,囡囡记住了没有?”嘱咐一通后,夏氏终于停下口,揽着舒窈柔声发问。
舒窈放下果食,在她怀里轻轻点头:“阿瑶记下了。”
夏氏摸摸她的头发:“娘的囡囡将来是要享大富贵的人。可不能在席面上被那起子小人欺负了去。万一真受了委屈,阿瑶可不要像娘那样忍气吞声。”
舒窈仰脸看向夏氏,大眼睛黑白分明地忽闪着,心里小小叹口气:哎,婆媳关系自古难人。瞧瞧,她娘都给憋屈成啥了?逮机会就对她进行人生教导。
夏氏不知她脑中思量,见舒窈一脸懵懂,夏氏只能怅然地叹口气,更加搂紧了舒窈。娘儿俩面颊相贴,夏氏似有无限酸楚,在女儿耳边轻声说:“娘这辈子只有你和你三个哥哥。你哥哥都已经定性,娘指望不上他们能出人头地。阿瑶,娘只剩你,你可要给娘争口气。”
舒窈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侧过身,将小手伸向夏氏,无比乖巧地抱住她脖颈:“娘,阿瑶会争气,阿瑶会好好听话。将来阿瑶长大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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