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2)

乔征在修炼上总是惊采绝艳，能够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而且对方虞从来都言听计从。方虞对他这唯一的徒弟从来都感到无可挑剔，以至于当有一日风云巨变，方虞发现曾经乖巧的弟子成了魔族的首领，无数门派的灭门之灾的罪魁祸首便是乔征时，整个人都惊讶得无以复加。

他应该早就发现徒弟身上的违和感的。

但为什么他没有发现？

方虞面对掌门及众长老的质问，选择了沉默。他并不是迂腐的人，虽然剑修大多冷面冷心，性格刚硬，但方虞还不至于因为弟子魔修身份的曝光，便要大义灭亲什么的。他相信他的弟子，而这样的态度，在无形中就站在了名门正派的对立面。

彼时，方虞的修为极高，只差一步便可渡劫。若是渡劫成功了，便会得道飞升，众人轻易是不敢忤逆方虞的。但总有一些心中只剩下仇恨、无所顾忌的人，他们找不到行踪不定的乔征，只好联合起来对付方虞。

这种骚扰对方虞来说就像是被蚊子叮到一样，虽然不痛，但痒却是持久的，令人不胜心烦。只是考虑到这些人的遭遇全拜自己的徒弟所赐，方虞便决定暂且放过他们一马，待徒弟回来问清缘由后，再来判定该如何处置这些虾兵蟹将。

然而，当劫云倏忽而至，方虞挨过了八十道雷劫，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时候，情况便不同了。本应回来为师尊护法的乔征也没有回来，而一心要报仇的众人却冒着被雷劈得灰飞烟灭的风险，倾巢而出，共同攻击重创之下的方虞。虽然他们的攻击并没有一举成功，但却足够令方虞气息不稳，当最后一道雷劫裹挟着千军万马的气势轰然劈下后，原本郁郁葱葱的青山已经夷为平地，方虞联通围剿他的众人都不复存在了。

寻常的修士雷劫失败，便是魂飞魄散，没有来生。但方虞借助着他的本命法宝护住了魂魄。只是面对着哀鸿遍野，众生凋敝的世界，方虞却没有想要夺舍重生的心情了。

他用一生维护的徒弟在最关键的时候，并没有选择他，对方虞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背叛。方虞在他的渡劫地守了十日，仍是不见乔征的踪影。他为乔征想到的所有包庇的原谅的理由都不再成立，夜晚再度降临，方虞曾经看到过无数次浩瀚的星河，但这最后一次，却让方虞从中窥看到了大道天机。

只要夺舍重生，凭着方虞对大道的领悟，飞升指日可待。但方虞却选择了忘记前尘往事，转世投胎。而乔征则成为方虞灵魂深处的烙伤，即便是转世了，在面对乔征的时候，方虞仍是会不知不觉间感觉到抵触。

而方虞不知道的是，乔征没有来救他，是因为当时的乔征正困在往生冢中。往生冢是魔界最负盛名的秘境，主杀伐，入了秘境的人百死一生，可谓凶险之至。而乔征进入往生冢却是为了得到防雷劫的天阶法宝——天命。

他知道师尊即将面对雷劫难，便铤而走险进入往生冢。但他错估了自己的能力，在往生冢中一困便是半月，他也没能想到，师尊的雷劫会来得那么早，以至于当他仓皇赶到师尊渡劫的地点时，面对的只有寸草不生的平地了。

什么是天命？

乔征不知道，但是当他大仇得报，自以为此生无憾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心脏却已经变成了一片空洞。曾经他以为师尊对他的示爱视若无睹、反应冷淡是让他最煎熬的事情，但过去的所有苦痛加在一起，似乎也抵不上这一刻的生死永别。

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歇斯底里，甚至也没有眼泪。

劫云未至，便是平地惊雷。

什么是天命？

乔征不知道，但当他渡劫成功，“天命”已经化成一片破铜烂铁！乔征将整个天衍大陆踩在脚下，曾经不可能实现的搜魂之术瞬间变得轻易起来。

方虞的灵魂去了另一方世界。

乔征意欲追随着方虞，但他尊重方虞的选择。既然方虞要重头再来，那么他最好也要重新开始。乔征给自己捏造了一个新的身体，他身上所有的能力都被降下了百分之三十——这是根据新世界里方虞的身体性能指数而调节的。

新生的方虞资质平平，那么乔征也不愿意杰出太多。他需要方虞能够稍稍仰头看见他，只要稍稍仰头就可以了。乔征不愿意再当方虞的晚辈，因为像方虞这种感情头脑本就不发达的家伙根本不会对晚辈萌生那些想入非非的念头；乔征也不愿意让方虞仰视自己到了膜拜的程度，因为那样遥远的距离很难与方虞产生亲密的接触。

但是，乔征身上有一个特点是没有变的。

是他的眼睛。

乔征深以为眼睛是灵魂的窗口，他仍旧保留着自己那一双惹过无数桃花的眼睛，意图用美色迷惑方虞的同时，又隐隐地希望方虞能够通过这双眼睛认出他来。

事实上，方虞第一眼直视乔征的瞬间，的确认出他来了，只不过前尘往事方虞没有想起，只直觉地联想到满目疮痍的世界，联想到了一些灵魂深处极度负面的情绪……

乔征看到方虞眼底似乎风云骤起又转瞬归为平静，他听到方虞张开口，冷淡地说道：

“别跟着我。”

语气不重，但熟知方虞的乔征却知道，这一句说完后没有余地，就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之后屡次的失败证明乔征猜到的没有错，方虞从没有给他机会。

——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我实在不甘心你的眼里连我的影子也装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