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大祸临头〔4〕(1/2)
我永远不会忘记,第三节课下课前,共和国人民警察接踵而至。
不管警察叔叔有意还是无意,他们总算留给我一点颜面,没有直接破门而入,将我这个小反革命者摁倒在地,然后再五花大绑,在众目睽睽之下押出教室。
其实在我被拘捕之前,早忘记了刚才所干的坏事。
那一会儿,大祸临头的我,正沉浸自己世界中,低着头,两眼紧盯书桌底下,专心致志地玩九连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已经卸下七个铁环,只差最后两个圈。编筐编篓,全在收口。可是我又把自己编糊涂了,怎么也收不好这个口,急得满脑门都冒火。
“李福国!”
关键时候,小张老师突然喊我。
“到!”
我本能站起身,九连环也带到地上。
哗啦啦,伴着铁圈碰击声,轰然大笑。
“你出来一趟。”
小张老师脸色铁青,直勾勾瞪着我。
“干吗单叫我?”
“我眼睛长眵模糊啦?”
我一向嘴硬,还故作一脸无辜状。
“出去!”
小张老师两眼已冒出火,指向门外。
“出去就出去。”
我见此,不想再火上浇油,走了出去。
然而,待我那只脚一踏出门外,立刻傻眼啦。
伫立我面前除了张大个儿,还有三个头戴共和国国徽的人民警察。他们表情严肃,如临大敌一般,一道道冷若冰霜的目光,虎视眈眈注视我。
我哪见过这般威风凛凛的架势,一时不知怎么迈步了。
倒是那三个民警反应得十分迅速,他们将自己团团围住。
不过这一下容易多了,摆在我眼前一个难题就迎刃而解。接下来过程十分简单,我用不着费一点脑筋去思考先迈哪一只脚,因为在我前面的路上,已有一个民警指引着,而我身后还有两个民警在警戒。夹在中间的我,毫无选择,直接被带进一间办公室。
和上一次民警询问我不同,这回变成了一次真正审问。
负责主审我的民警姓?,我认识他。当年他应该有三十多岁,人称“?鬼子”,管辖我家那一片儿派出所所长。平常我在家的时候,常常能见到他,每隔三、五天,他就会出现我家大杂院门洞前那条胡同,从东边一直转悠到西头,然后拐进派出所的小道。
实际上,审问过程并不长,不到一节课时间。
“叫什么名字?”
?鬼子正襟危坐,边问边摆摆手,示意我坐下。
“我叫憨弟。”
由于我十分紧张,?口说出自己小名,但我没敢坐下。
“叫什么?”
他一立眼珠,吼吼道。
“我叫憨弟。”
我脑子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
“坐吧,坐吧。”
他口气又软了下来,再次摆摆手说。
尽管我傻了一点,但我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不但不敢坐下,还不由打一个冷战。我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害怕极了,腿不停哆嗦着,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坐下!”
他脸一绷,突然吼一嗓子。
我又打个冷战,腿一软,战战兢兢坐下了。
人啊,千万可别做坏事,做了坏事就不得安生。
比如这短短一瞬间,我耷拉个大脑袋,一阵胡思乱想,几乎把我十四年生命中,我所干过的每一件“坏事”都仔细认真梳理一遍,一点不夸张,甚至连小时候我偷看红心屁股那件事也过滤了一遍,却唯独没想到自己刚才在厕所里干的那件蠢事。
当然,傻子也有思维,有着自己一套逻辑。
我很天真,所以我以为,人在尿尿的时候,轻易不会发现那一行不起眼的字。况且算有人真看见了,报告还得需要一段时间呢。再退一步讲,即使有人立即报告公安局,那些民警的后脑勺也不长眼睛,哪能看得那么清楚,不会这么快就抓到自己头上。
经过这一阵思想斗争,有如醍醐灌顶,霎时茅塞顿开,一下子拨亮我的智慧之光,情绪也平复下来,身子也不哆嗦了,脑瓜子也敢抬起来,大胆地去瞧那个?鬼子。
“大名叫啥?”
只听?鬼子继续问。
“李福国。”
我语音平和,回答如常。
“家住哪儿?”
“慈恩寺边上。”
“胡同东头的大杂院?”
“是,挨着大门洞的老李家。”
“你是李满仓的小儿子?”
?鬼子随口说出我爹的名字。
“对,他的幺儿。”
“噢——”
随着长长一声,他偏过脸,同一个长着“大嘴叉子”的民警嘀咕几句。
我认识那个大嘴叉子,他是新来到我们派出所的民警,还不晓得他姓啥。只见他听完?鬼子的话,站起身,大手一挥,把我叫到黑板前,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根粉笔。
“咱们一块做一个游戏,需要你来参加。”他说。
我一听,立刻就傻逼了。
人民警察和我做游戏?
难道他们吃饱饭撑着啦?
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笑话!
我再憨、再笨、再苶、再傻,也不至于相信这类鬼话。
不过,当坠入五迷三道中的我,接过大嘴叉子递过来的一截粉笔,按照他的旨意,在那块小黑板上,颤颤抖抖写出“毛主席万岁!”“打倒刘某某!”两行大字时,我豁然感到大事不妙,不由自主叹叫了一声:
“完了!”
我叫罢,垂下自己的头。
“抬起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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