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有花时节知难遇(3)(1/2)
崔姑姑返回琉璃宫之时,皇帝正在为皇后绾发。
皇帝不爱写字温书,边边角角的玩耍心思却很灵巧。那几个新学的发髻花样不过是在一本杂书中看了两眼,几个宫人随便教一教,这会子便能直接上手盘出了花来。
寝殿寂静燃着清浅熏香,窗外无风阳光正好,隔了镂空雕花的窗棂扑簌着铺洒在两人身上。皇后的长发半散着,折射着阳光倍显莹亮,皇帝半跪在身后正执了篦梳轻梳慢拢专心地辫发。
沾了花油的长发像一尾活泼的黒鱼,总是不听使唤转瞬就从指缝里滑落下去。皇帝一时起了玩心,索性拣了自己的一缕发尾与皇后的一缕长发绞在一处,手指翻飞几下打个发结,稍一思索又低头在发结中心轻轻留一个唇印。
明明是隔了发梢盖上的一个唇印,专注于手中绣像的皇后却像是同时有了感应一样,娇笑着朝后方嗔怪一句,说着再这样梳下去自己的头发就该要打结了。
崔姑姑面色如常自觉地低了头,在内殿的门槛之外等候片刻,直到两人笑闹了一阵才轻叩门扉做了回报。
“启禀娘娘,人已经走了。”
“哦?看上去可有什么反应?”
“似有愁色倒并无恼意。”
皇后一面伸手解了两人的发结重新梳好挽成一个标志的同心扣,一面又漫不经心地与崔姑姑说话,打听尹素问被拒绝之后的反应。
“可有再言其他?”
“亦没有。”
崔姑姑告退,皇后回想那个尹家女儿,唇角却是泛起了一丝玩味笑意。
“子佩有什么高兴之事?”
皇帝前日得了一串上好的珊瑚珠子,此刻正费力地想将珠子引线拆开,见皇后兀自发笑便忍不住凑到身边发问。皇后也不讲给他听,只一手攥了珠子在一手将身边的人拉得更近些,说一句答非所问的玩笑话。
“这宫里安静太久,往后怕是要有好戏瞧喽。”
初识尹素问,只觉得她是绿柳莺啼里的一点红花。本来特别却偏偏给自己盖一个朦胧面纱,时刻佯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实际却又心思灵巧处处仔细。后来想想,皇后也觉得她那模样似曾相识。只是一时回忆不及,此刻却是全都想了起来。
那个尹家女儿的模样,分明就和太后藏着的一幅旧画之上的女子相差无几。
除了寝殿、佛堂,太后平日里最常去的就只有一处琳琅阁,那里名义上是配给般若殿的一处副殿。实则却算得上是一处小小的藏宝阁了。
金殿琳琅收藏着举国之奇宝珍玩、各处上缴的稀世贡品或是民间难得一见的不凡物件,但凡太后所得的各式珍宝全都集于这一处由重兵昼夜把守着,称之为小型国库也不算为过。
太后平日里经常流连于琳琅阁里,一待就是小半日,但她本人却从不奢靡,对于身边人又向来大方,更多次以个人名义明里暗里做得个名副其实的“施主”。见得多了,皇后便觉得自己这位母后并不像是个看重黄白之物的俗人,自己有时候也会随着去阁里转悠转悠。
一切都没什差错,直到有一次的自己无意间撞见了一副旧画之后却是被下了禁令。此后任何人都不得再入琳琅阁半步。
其实那只是一副寻常的旧画,画作普通不是什么大家笔触,除了那藏画的宝石盒子还算珍贵以外,从画纸到画轴却是没有一处特殊的。唯独特殊些的便只是那画卷里的女子娇俏生动甚是好看,高鼻薄唇粉面含春,尤其一双泉水一样的眼睛脉脉含情又透着一点哀愁,而那眼睛细看之时竟又觉得是水蓝色的。
这件旧事还是皇后初立之时发生的,那会子的她还有些小姑娘的好奇心性,一时起意去琳琅阁里翻出了这份旧作便提了画想要去问问太后,为何这画上的女子会是淡蓝色的眼睛。谁知这一问之下却险些闯了大祸。
若要让皇后回顾一番当时的情况,恐怕除了惊讶与奇怪之外也形容不出别的感想了。她从没见过那样的太后,惊慌失措又愤怒不已,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见着她捧了画像的一刻瞬时便扔掉了手中的奏本一手就将画轴抢到了自己手中。她面上还是满满的气愤与怨怪,劈头盖脸责骂一句“大逆不道”,握着画卷的手势却极其轻柔,像是害怕惊醒了那藏在画里的人一样。
年轻的皇后一时愣了神,下一刻才又吓破胆一般跪伏于大殿之上恍然认罪。她诚惶诚恐地求一句“恳请母后原谅儿臣一时鲁莽”,心里却依旧疑惑。不过一张年光已久的普通画作而已,怎么至于如此大动干戈,还成了什么“大逆不道”。
不过,在跪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她还是生生将那一点疑惑压了下去。因为她悄悄抬头之际,见着太后正执了软巾一点点细心地检查擦拭着画轴上的灰尘,而她的眼睛里分明还藏了一点莹莹的泪光。
那是她第一次见着那副旧画,也是第一次见着会流泪的太后娘娘。她不再好奇也不再生气了,只觉得那画上的人看着可怜,看着画的太后也分外可怜。
对于皇后而言,那个尹家女儿原本是可以收归己用的一个,奈何长了一张惹是生非的旧人面孔。既是与太后有些纠葛之人,她便早早摆正了自己的态度,不看不近,离得越远越好。
佛堂祝祷结束得早,尹素问没有来得及通报拜见,才一赶到便见着浩浩荡荡的随侍队伍上了宫道。匆忙之中她只得侧立于宫道一侧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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