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势均(1/2)
一阵马蹄的踢跶混杂着嚣叫的人声,从车帘外呼啸而过,马车左摇右摆的狠晃了一阵才终于停稳下来。覃楠兮惊魂刚定,扶着车壁的手都还未来得及撤下,就听到帘外的车夫已连声道歉不迭。
程嬷嬷手忙脚乱的从新坐好,架起肩膀刚要发作,就被覃楠兮凌厉的眼神制止住了:“这本就不是府里的车,见了官驾怎能不躲闪?横竖咱们都没有伤到一丝半分,嬷嬷又何苦去为难一个讨生活的车把式?”
程嬷嬷见覃楠兮脸上明显的不悦,只好尴尬的笑了笑,迅速收敛起了她旧日养成的习气,讨好的靠到覃楠兮身边,温顺的替她整理起发髻上松散的珠花来。
小飞喘着粗气刚定下心神,就迫不及待的撩起了车帘,她是要看看什么人的车驾不顾别人的死活?
只见前方道上,尘烟弥漫,沙雾里,隐约辨得出两匹快马得背影。车帘下,那个车把式正躬着身子伏跪在地上,不住得磕头请罪,吓得双肩都在隐约的颤抖,远处,沙雾里是恢宏的景曜门,城门口,有一片刀光破开了尘烟在粼粼闪烁。
覃楠兮落眼瞧了车夫一眼,示意小飞扶他起身,又亲自劝慰了几句,便指了指城门问起他来:“车夫大哥可知道那城门处这是怎么了?”
车夫往日见惯了世家贵子们不把自己这样的人当人看,猛遇到覃楠兮这平和良善的大家千金,反而愣傻在了原地。
“你怎么了?”小飞摇着手在车夫眼前晃了晃,不解的看着他的一脸呆滞。
车夫缓过起来,擦了擦额角的细汗,一迭声的又谢起了恩德。他只是长安城里最底层的劳苦人,遇到这样富贵又和气的大家千金,就觉得自己撞了天运,不觉心里口里都对覃楠兮真诚感激起来。
覃楠兮默然而笑,摇了摇头制止了他,转话又询问起城门处的异样来。
车夫听问,忙转过身去,伸长了脖子看了半天,迟疑道:“回大小姐的话,那城门处的,看着倒像是兵士呢!可昨儿咱们出城时,还未见这么多兵士呀!这又是怎么了?”
“兵士?”覃楠兮闻言,紧握的手下却意识一紧,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中。
景曜门去宫城不远,能公然在景曜门城门处持械的兵士,只可能是禁卫军或京畿道戍卫兵士。内卫禁军首领是司徒鲲,而京畿道戍卫一直是萧国舅手中的力量。景曜门上赫然多出这么多兵士,难道他们要提前行事?
覃楠兮还未想出个头绪,就见那车夫摇了摇头,神情木然的转身过来,欠身行了个大礼,便一跃上了车辕。青布车厢也随之一荡,远处的景曜门便在视线中涣散了一瞬。
覃楠兮收回神思,敏锐的望了车夫一眼,尽力稳住身心问道:“不过是兵士而已,车夫大哥为何叹息起来?”
那车夫见覃楠兮问起,诚心回起问话来:“大小姐是不知道咱们百姓人家的寒苦。眼下这三天两头的征役,谁家不是胆战心惊的!其实谁舍得把好好的孩子送去军营里送死呢!可又能如何?谁让咱们寒贱啊,不瞒小姐说,小的村里健全的男丁眼下已没剩几个了。”
“征役?”覃楠兮心底一惊,身子下意识的向前探去,刚要开口细问,却被一旁的小飞嬉笑着打断:“你说你们村都没了健全的男丁,怎么单单就剩下你一个?”
那车夫闻言愣了片刻,也不躲闪,吃力的将自己的右脚架上车辕。车厢中的三人才看清,原来他那右腿根本就不是腿,他的膝以下,其实只是一截光滑的木桩。
“这,这~”小飞挠了挠头,讪讪道:“没想到这位大哥都伤成这样了,竟还做这么辛苦的营生,也是十分不易了!”
“多谢姑娘好心,还能体恤我们些。只是,小的一家大小五六张嘴呢,都嗷嗷张着,若小的不做这辛苦的营生,可要怎么糊口呢?”说着,那车夫咂着嘴苦苦的摇了摇头,小飞的问话将他带到心底最深的酸楚中了。
覃楠兮迟疑了片刻,转问道:“大哥这腿是怎么伤的?”以她的经验和智识,她看的出这样的伤,应该不是天生的,也不是日常能伤成的。
“哎,所以说征役苦啊!小的就是最明白其中的苦处的了!但凡有个活路,谁愿意将亲生的孩儿送去送死啊!好比小的,十二年前,也是家里穷的实在揭不开锅了,爹娘没法子,才把小的送到军中去。本想着能讨口吃的,得些饷银,不成想小的命数不好,在蓟州伤了腿。为了保命,只好把那伤脚剁了!就这样,本是好端端一个人,就废了。”车夫一声长叹,将所有辛酸敛在了几乎夺眶而出的两汪浊泪里。
覃楠兮咬了咬唇角,狠下心继续问道:“大哥既然是从幽州大战中退下来的,按理,应当是分到了些沃田的,为何不守着田地过活,反而要做这奔波辛苦营生?”
覃楠兮清楚的知道,当年老靖国公带兵平定幽州战乱,大楚国境内自此再没了前祁的残余势力。因而但凡那一战中活着退下战场的人,都受到先帝的封赐,连最普通的兵丁也都受封长安城外的沃田数亩。这车夫说起十二年前的战事,覃楠兮当即明白,他也是当年参战的兵士。论理,他活着回来就应该受封了沃田数亩,那田地又都在长安城外,不至于养不活五六口人,而他却说不得不艰苦讨生活,因而覃楠兮才问了起来。
“哎,大小姐是好人,对咱们这样天生低贱的还能和气的说说话!可咱们终究是天命不济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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