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龙阳君(1/2)
回到寝室,赵相如早早就睡了,小春倚在门口一边守夜一边借着身旁油灯的光亮缝补披风。她的眼睛有点老花,凑近了看并不十分清楚,但好在这些年来手艺不错,凭着感觉也能弄个七七八八。这件披风是赵相如的,不似其他的狐皮、貂裘,两面用棉布织就,里面夹了细细一层棉花,薄但也保暖。往年只要一到了春秋天,赵相如就会披着,现在虽然赵义也时常遣人送衣服送料子过来,但她收下的少,穿的就更少了。素日里穿的都是已经磨得半新不旧的衣服,她总觉得这样穿着舒服,比不得新衣,还要磨合一阵子。
因为赵相如爱穿旧衣的缘故,小春的针线便没闲下来过。一室静悄悄的,偶尔有布料摩擦的悉索声,小春每一个动作都控制得极轻。突然一阵风吹来,青铜树灯上的一盏盏油灯齐齐抖了一下,火短暂地暗了一下之后烧得更旺了,发出哔剥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响亮,小春条件反射,向床上望去,见赵相如未醒,只是朝里翻了个身,像是安睡的样子,刚要放下心来,面前却站了个人,把小春唬了一跳,险些叫出来。声音刚到嗓子眼,也瞧清了面前的人,立刻收了声,抱起面前的针线活计,轻轻退了出去。
赵义站在床边,赵相如似无所觉,依旧在沉睡中。因为她经年作战,大多是秋冬时节,在冰天雪地里行军或是埋伏,身体早已被寒霜侵袭,十分畏冷,此时虽然已经入了春,仍然是裹着被子蜷成一团,看起来格外可怜。赵义几乎忍不住要伸出手,但长长的呼吸声提醒着他伊人睡得正香,莫要惊扰了。
赵义只得收回手,久久站立。他曾经以为自己的爱意是恩赐,别人只有诚惶诚恐地接受,没有考虑甚至拒绝的余地,直到他发现自己爱的人是她。也许是因为了解她的脾性,也许是因为她的地位高过自己,他认真考虑过她的想法,她是否愿意,在得出令自己失望的结果时,他的决定就是不择手段的得到。他成功了,却也失败了。因为他发现得到她的人并不能让他真正的开心,在最初拥有的喜悦过后,他却更加痛苦。过去是不能开口言说爱意的苦楚,现在则是求而不得的痛苦。也许他可以霸占她的身体,可她的心如同一口枯井,再也不是他深爱的那个她了。看着如同山尖上积年不化的冰雪那样冷漠的眼神,赵义觉得心如刀绞。
他曾经以为只要索取就能得到的东西,竟然变得这样遥不可及。是她冥顽不化,还是他错了?这件事让赵义思考了很久,直到在楚国,她看见了赵相如发自内心的笑颜,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也许他不再是高高在上,他从云端跌落到尘埃,即便是灰头土脸,只要能看见这样的笑容,他也甘之如饴。
这种奇妙的心情对他来说太过冲击,与他过去二十多年的认知相差太多,他以为这也许只是他某一瞬间的愚蠢念头,过几天便会消逝,殊不知却越扎越牢,越发强烈,逐渐在他的心底里根深蒂固。他也曾挣扎过这样的念头,一个天之骄子,一个要一统天下的男人怎么能为一个女人而置王权于不顾,置威严于脚下?许是在楚国相处得太久,让他迷失了心智,让美色耽搁了他心中的皇图霸业。
他从楚国回来,看到满殿渴望见到自己的女人,突然间就觉得她们的脸都变成了一个模样,他虽还能认得,却感觉已经与自己毫无关系了。
有一种力量正在一点一滴地改变他,他能觉察到,也许他曾经不屑于这种变化,却无法抗拒。她站在自己身边,也能协助他构建梦想的帝国,不是吗?既然鱼翅与熊掌可以兼得,他自然不愿去让自己痛苦地选择其一。他也渐渐明白,在与她的感情中,只一味索取是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唯有自己付出,才有打动她的可能。他已经懂得如何将自己的感情用行动表达出来,并且在她面前按捺住自己的情绪,总以为她多少会有一丝心动,可是下午看见她对自己的抗拒,却又让他险些控制不住。
究竟是为什么!
“庞澈……”睡梦中的赵相如喃喃呓语,身子动了动,蜷得更厉害了。赵义又惊又怒:是了,她的心中还有个挥之不去的人,即便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呼唤的依然是他的名字,她根本忘不掉这个人,所以才如此抗拒他的亲近。在楚国的那一切不过是她逢场作戏罢了。
这个无情的女人。
赵义心中恼火,他原本是带着歉意而来,只是这一刻过后,满腔的柔情瞬间化为一种羞辱感,让他几乎一刻也呆不下去,拔脚便走。
他走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带起一阵风,有他衣服上熏的芝兰香气,然后便消失了。原本还似在沉睡的赵相如睁开眼,眼睛里似有东西在闪闪发亮。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她觉得赵义与庞澈有某个地方像同一个人,可这明明完全是两个人。庞澈和她在一起更加被动,他对她守护多过表示,而赵义则更加强势,他是天生的领导者。
可偶尔赵相如会捕捉到赵义的眼神,看起来似曾相识,那一刻她心里就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让她掉下泪来。庞澈太好,太完美,为他报仇成为她长久以来的生存动力,他的离去是她心底最深沉的痛楚,使她本以伤痕累累的心再也停止了跳动。哀莫大于心死,她的爱恨已经入土了,和那座碑一起矗立在邯郸城北,日日接受风霜洗礼,偶尔翻开时,上面已经长满了密密的杂草和斑驳的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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