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物是人非(1/1)
“陵公主,明日便是抵京之日了,你一定要携棺木上殿吗?”入夜,篝火燃得通红,程鸾看了看四周值夜的卫兵,终是免不了问出这句。
“怎么,你怕了啊?”安逸持剑撩动着火花,一时有些静默。
“不,”程鸾摇了摇头,“陛下赐死亲子,心里又怎么会不痛苦呢?”他坐了下来,半晌,说道:“你身为女儿,又何必去伤陛下的心呢?”
“我不知道父皇他会不会后悔,但是……”安逸拂过被夜风吹『乱』的头发,“皇兄这一脉,还有两个孩子,和孩子的母亲。”她顿了顿,看着程鸾,“如果我这个忙都帮不了他,那么过去数年,皇兄对我的恩情,我该如何报答呢?等多年以后,去地下和他说一声抱歉吗?”
程鸾默默看着她,片刻之后,他恍然低下头去,没有再说什么。
翌日清晨,安逸醒的极早,亲眼看着兵士们将那紫檀棺木小心翼翼地抬至长车之上,将甲胄兵器依次检索,一片奔忙有序之态。而她默默看着那棺木,半晌方离开。
帝都初雨才停,而都城的护城河畔,已有众多兵士在依秩巡守。
再看那城墙最上方“洛陵”二字时,安逸只觉物是人非。
城门大开,兵士自上而下跪了一地。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声音响彻长街。
回京的消息一早告知了宫里,是故这一日,赵帝派遣了半数城防营的卫兵前来迎接宣陵公主的回归。
而这一刻,整个玄街的人群皆徐徐跪地,执礼参拜。
安逸没有坐在车驾之中,她的礼乐仪仗在最前方,而她一袭白裳独行于褐『色』高马之上,轻掣着马缰绳。她的目光冷漠至极,好似看不到这帝都繁华,看不清此刻尊荣,更看不到往日温情。
骑兵随行身后,而那具紫檀棺木由四匹高马拉动着。棺木之上,白绢莹莹,俱是悲怆。
马蹄踏过微雨过后的石子路面,点点积水蔓延迸溅。周遭众人之中,感叹公主容『色』之声不绝。而同时,感慨废太子命运的声音,也在嘈杂之中隐隐浮现。
安逸策马而行,思绪万千。
那日离开颖川之前,她写了封信到衡阳。
只是不知,他伤情如何,是否收到。
又不知,他看到信后,会不会原谅她的不辞而别。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又是一阵高呼千岁之声,声音绵延,响彻长街。
安逸自幼听闻着这样的话成长,如今听来,尽觉讽刺。
她想到数日前奉命自裁的兄长。二十余年的高呼千岁,兄长仍然不能躲避那无妄之灾。
天命有归,可天命又是谁的命?
她唇边一丝嘲弄之意,嘲弄命格,嘲弄这来去无踪的所谓天命。
然而不经意之间,她的视线不自知地下移,而这一刻,“公主千岁千千岁”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她不自知地掣住马缰,因为视线已然定格。
那双明眸注视着她,半点无偏移。
只是那神情,暖意不再。
他身边诸人皆以垂目参拜之态伏地。唯有他,一张英俊疏离的面孔,涌动着不知所言的神情,甚至浸染了安逸的神思。
他,竟是裴邵。
“泊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当众叫出他的名字,但此刻神思仿佛不能由得她。
她想说抱歉,想说从未想过会在此时,在此刻遇见他。
她想说的话太多……
“殿下,殿下。”程鸾行在最前方,见安逸在此处停滞,回身唤她。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这一次的高呼声中,听得最清楚的,便是裴邵的声音。
他一手伏地参拜,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一旁女子的手腕之上……
几瞬飘闪而过,他微低了头,再未抬起。
时间如可凝结,那么那一刻,安逸的神思便随之凝结,无力道出分毫。
离他渐远,一众参拜之声还在持续,但她却不能回头看上一眼。
他适才的眼光,是安逸从未见过的陌生一切。
“或许他怪我……”
高轩琼楼,赫赫宫室,当安逸再一次踏上崇政殿前的汉白玉阶时,踏着同样刺目的赤红云毯,她仿佛看到往日长孙赫在时,在大殿之中,御座之下的玉阶旁,执礼议政的情状。
曳地的白裳敛过殿前的赤金门槛,安逸执礼,伴着唱礼官抑扬顿挫的声音,踏入崇政殿。
“宣陵公主到!”只听得到这一声,而后,一声巨大的声响随之而来,那便是视线所能及的殿门之外,紫檀棺木落地的声音。
“儿臣长孙安逸,叩问父皇圣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安逸并非第一次来到朝堂正殿,但此次,她心中有许多彷徨。
本章阅读结束,请阅读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