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2)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uak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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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佳音:
雨轻轻地在城市上空落着。
这是魏尔伦在兰波死后续写的诗,诗名叫《泪水流在我的心底》。
诗的一开头便引用了兰波写下的这一句:雨轻轻地在城市上空落着。
雨轻轻地在城市上空落着……只是这么简短而伤愁的一句话,却是他此时此刻试图表达爱情的唯一方式。
‘泪散落在我的心上
像雨在城市上空落着
是什么样的忧伤
荆棘般降临在我的心头?’
心爱之人已死,那段意味着毁灭和疯狂的爱情早已离他而去,可始终下不停的雨却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个孤寂悲哀的灵魂曾经存在于这片大地,以最短的时间向世人展示了一段最凄烈唯美的爱情故事。
我喜欢兰波,最近我总是不断地想起他,想起他的诗,想起他年轻而稍纵即逝的短暂生命。我也会想起魏尔伦,想起他在飘雨的城市中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时,那仿佛失去所有希望的悲凉神情。
佳音,我讨厌魏尔伦,我甚至恨他,恨他的无能与软弱。可你却不是这样,对吧?为了能筹足钱买他那本绝版的诗集,你背着我悄悄地接了一些活儿,你没有告诉我,我也不会去问你,拒我一早就发现了。
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可有时候我觉得你已经懂事过了头。凡事都压抑着,凡事都隐忍着,当我告诉你我讨厌魏尔伦时,你也只是沉默不语。
你很少跟我提起你家里的事,我则总是滔滔不绝地跟你抱怨我的父母。他们昨天又吵架了,我妈又收拾行李回娘家了,我爸又开始酗酒了,真是无可救药的两个人啊。
成天听我唠叨这些烦死人的家庭琐事,你却从未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无论听我说什么,有意义的、无意义的、好玩的、乏味的,你始终都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但是偶尔,你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微笑,我想那不是我的错觉,你一直都很喜欢听我讲话,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认真地听完。
佳音,如果你收到这封信,就再认真地听我说一回吧。为什么不能再任性一点呢?
你是有感情的人,你甚至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具有细腻的洞察力,可你却在不停地抑制自己,抑制自己的恨,抑制自己的悲,甚至是抑制自己对他的情感。
你包容着身边每一个伤害过你的人,你重视他们,珍惜他们,宁愿压抑自己也不愿去憎恨他们。
可你错了,不是你对不起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对不起你。
还记得我到美国后你打给我的第一个电话吗?你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只有我在不停地讲新学校,新家,新环境。我知道你不擅长讲话,所以后来我对你说,以后别打电话了,改用写信的吧,那才是我们的老本行。
这时你终于开口了,你说幸村的病有突然复发的迹象,将再度入院检查,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在电话那头极力掩饰着哭声,但我还是听到了。
我没有多安慰你,因为这种事也不是我擅长的。简短说过几句后我们就挂了电话,从那之后到现在,我们一直都是用最原始的寄信方式保持着联络。
对不起,佳音,我不能在你身边安慰你,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我知道你的痛苦,可我不能认同这份痛苦。
就算幸村病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在我看来这对你和你的家人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难道不是吗?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已经独占了你父母所有的关注,因为他你才被丢到乡下,因为他你才被迫与父母分离,因为他你才从小就得不到应有的关爱。他从你身上夺走了太多东西,你的姓氏,你的亲人,你的自由和一切理应得到的幸福。
我没法当着你的面说出这些残酷的话来,我知道幸村并不是一个生来就该死的坏人,他的病只是命运的另一种诅咒。可这个诅咒却让你们全家耗费了十几年时间,骨肉分离,亲情疏远,用尽了财力物力,到头来却还是不得不面对那个一场空的结局。
放他走吧,佳音,也许上天本来就注定要带他走呢?只不过是你的父母在执拗地违抗天意,非要把他留在人间不可罢了。
看到我写下这些你一定会很伤心吧,但是佳音,你有没有想过,难道你天生就应该成为幸村这个诅咒的牺牲品吗?他的病不是你造成的,他的不幸也不是你造成的,为什么你必须要为此而付出代价呢?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应该像所有正常的孩子那样获得父母的关心,你应该活得更快乐,你应该拥有自己的梦想……可你却被囚禁在了你哥哥不幸命运的牢笼里。
他并不值得你遵守那个愚蠢的约定。
你我都很清楚,幸村是撑不了多久的。上天出自对你父母的怜悯才愿意撒手让他在人间稍作停留,可一旦时间到了,他仍然会去他该去的地方,这是任谁也阻止不了的。
佳音,所有人都说幸村是一个几近完美的存在,他受到上天的眷顾,拥有无与伦比的才华和悲天悯人的善心——你瞧,这不就是事实了吗?凡人是不可能像他那样完美的,他那遥不可及的非凡才华太过于接近神明了,因此他本来就不属于人间。
写了这么多,看上去好像我有多恨幸村似的,一个劲地希望他去死。其实并不然……我和他无冤无仇,总共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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