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兄弟(1/2)
江陵被那个眉目温柔的侍女带到一侧宽大的耳房, 过了一会儿, 侍女便捧来了热水巾帕,江陵婉拒了侍女的帮忙, 自行去洗漱,侍女也不勉强,笑了一笑便去另一间屋子里取来了一套衣裳,却是一件莲色直身、玉带钩、鹿皮靴子, 并袄子、裤子、袜子俱全, 另有一件鹤氅, 轻声道:“请少爷换衣。”
江陵自然不会让人近身, 只摇头客气道:“不用麻烦姐姐, 姐姐尽可自便,我自己来便是。”
侍女犹豫了一下, 却也罢了。
江陵飞快地换好了衣裳, 侍女引她到了廊下,歉意地道:“老夫人适才下令,我不能近正房, 少爷请自行进房便是。”她指了指正房门口,便退下了。
江陵心知有异, 迅速走到正房门口,却正听到夏侍郎那声冷笑:“……他们会不知道江家在京城的人手?到时候夏府满门……”然后是夏言真悲愤的声音:“……救你性命的恩人不及你一个三品侍郎位!”
她心思何等机敏,只这几句话便大致猜到了究竟, 阿爹救过夏侍郎?夏侍郎明知阿爹有难却因怕丢了官位隐而不报?江家满门原是可能逃过劫难的?不, 不是可能, 是一定。她越是年长,越是经历得多,就越是知道父亲的能力,若是先一步得知消息,江家不会覆亡,她几乎可以肯定。
王叔叔说过,父亲已经有所准备,只是事发实在太快太突然了。
原来……原来……
她不由握紧了双拳。
随着夏言真那声长笑喝骂,屋内一片静寂,江陵的经历注定了她不会被这种消息所慑住,她很快醒过神来,只想了一瞬,便推开了正屋的门。
门里还有一道厚重的锦绣棉帘,待她掀开进去时,屋内四人的目光都正看着她。
江陵刚才把一张脸洗得干干净净,那点矫饰也洗去了,不染胭脂不沾颜色,整张脸除了磕破的一 点点嘴角,便是原原本本的样貌。秀美之至,精致之至,虽然弯眉被她修成剑眉无法洗去,却仍是添了女子的柔和。
她不动声色地远远朝着老夫人一揖,轻声道:“多谢老夫人赐衫。”
老夫人远远看着她,眼神中微有恍惚,招手道:“好孩子,你过来我身边。”
江陵点头应声,向老夫人身边走去,走到夏言真身边时,顿了一顿,低声却清晰地说道:“夏叔叔,谢谢你。”
她眼神清亮,满怀真诚,夏言真却忽然扭过了头去。
老夫人叹了口气,温声道:“你都听到了?”
江陵自是知道他们原就没想再瞒着自己,便笑了一笑:“衣裳换得太慢,只听到一点点。”
老夫人凝视着她道:“没事,等会儿我和你夏叔叔详详细细地从头和你说。”
江陵乖巧地点点头,站在老夫人身畔。
自她进了房门,夏侍郎便暂收了怒火,目不转睛上上下下地打量江陵,不提也就罢了,听说她是江宣的后人,他的脑海里到底还是浮现出了江宣的样貌来。
江宣的样貌本就是极出众的,虽说京城遍出人杰,可是江宣的出众还是令人印象深刻,夏侍郎自己都不肯承认,之所以他淡忘了,不是江宣不够令人印象深刻,是他刻意不肯记得而已。
这个少年,眉目之间果然是似曾相识,果然与江宣有五六分肖似。样貌倒也罢了,通身的气质,那股子淡然、坚韧、自如,才是最最眼熟的。
一个三代行商的商户子,竟有这般士人也不见得有的气质,当年他曾经在心中暗暗诧异,如今他又看到了。
在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身上。
夏行方也在打量她。
当年所有的事,他作为夏府长子,都一清二楚,江宣以身家救夏侍郎,江宣被皇帝赶出皇宫,直至父亲得了消息,锦衣卫奔赴出京,他都知道。
他是站在父亲这边的。
传消息容易,但是传了之后呢?夏言真说得容易,有娘在,夏府不会有事,但官职一去,夏府还不是任人鱼肉?得罪了锦衣卫得罪了东厂,那些睚眦必报的人总有办法对付夏府,娘还能活几年?皇帝的情分有多可靠?
没有人知道江宣得罪了谁。事发后以无证据意外结案。
然而夏言真奔赴龙游,细查暗访,令府中人胆战心惊。好不容易等他回府后,又不知从何处知道父亲一早知道消息隐而不说,当即与父亲大吵、翻脸,破府而出。
之后过了一年,又辞官而去。
八年来,他踪影全无,不再回夏府。
要不是他忽然回来,竟进了裕王府,而景王几年前已被皇帝所疑出京赴藩,裕王眼见得是太子了,自己又何必再三再四地去请他归府!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夏言真,夏言真刚才满身的怒气都不见了,仍是一脸漠然。夏行方不由气闷。
老夫人的声音慢慢响起来:“我知道今日的事你们必定会去查一查,瞒也瞒不过去,那便不必瞒了,省了你们一番功夫。来,你们听着,这孩子名唤江陵,乃是阿宣的孩子。我不知道她是如何逃出来,如何活到现在,如何出脱得这样好,我只想告诉你们,你们最好当作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是谁。就当作是你们最后还有一点点良心。”
夏言真看着他们,忽然笑了一笑:“不然的话,我不介意毁了整个夏府。”
夏侍郎浑身一震,夏行方大怒道:“你说什么!”
夏言真盯着他:“你知道我能够说到做到。”
老夫人疲惫地摇摇头:“不必你,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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