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何止疥癣(1/2)
“真是没想到,原来韦城武和宋氏还有那么一段轶事,难怪朕出面给他做媒,让他娶了吐蕃小公主,他左右不愿意,还推说是顾念亡妻。这个韦城武,心有一百个窟窿,连朕都敢诓。嗬,嗬嗬嗬……”
延英殿中,德宗好像那些一旦喝多了酒就喋喋不休的市井竖子一般,与李泌念叨。但他虽然口中说着韦皋的不是,语气却无斥责之意,甚至,还带了一丝嗔笑。
李泌心气郁结,又无奈,眼前这位天子,对今日朝堂上的意外,难道只如旁观了一幕香艳梨园戏?
“陛下,臣记得,数年前,李晟领诏,率神策军前往蜀地抗击吐蕃与南诏的侵扰,当时崔宁已调任回京,西川节度使是张延赏。张延赏原本对李晟的接洽与劳军,都还不错。但唐军凯旋庆功的宴饮上,李晟看中了军府中的一名营伎,私自买通了府中奴仆,将那风声妇人带上车驾准备出川,半路又教张延赏追了回去。张延赏很是恼火,还闹到了朝中,要御史来弹劾李晟。”
德宗闻言,笑道:“唔,李公一说,朕也记起来了。确有此事,哎你瞧,这张延赏和韦皋,翁婿两人,怎地倒像父子,一样的fēng_liú多情。”
忽又揶揄李泌:“此等朝臣之间为个女子捻酸吃醋的陈年旧事,李公远在杭州都打听得这般清楚?”
李泌简直一口老血都要喷了出来。
果然死里逃生之人,心性容易大变,自从回到长安,每议大事,圣上怎么都是一副不得要领的模样。
“陛下,臣只是以旧事为例,可见针芒小怨,亦可成燎原之火。今日那吐蕃公主上朝闹了这么一番,哪里是对皇甫大夫心有所属情难自禁,明明就是挑拨离间。所谓若能结亲便搁置求地之言,亦是无稽之谈。陛下,臣斗胆说一句,虽然陛下拒绝交割安西北庭乃明君的决断,但给再多的金帛,唐蕃两国的盟书也已形同撕毁,从吐蕃公主如泼妇般大闹朝堂的举止,当可料想,彼等不再忌讳与我大唐化友为敌。”
德宗的笑容收敛起来。
李泌的话,大部分时候,他还是能听进去的。
阿眉这个小胡女,在奉天城时,就没少往御前跑。德宗还记得,在自己第二个孙子的洗儿家宴前夕,阿眉请求单独面圣,向自己尽陈吐蕃愿出兵助唐的计划,还举荐了皇甫珩。这是一头惯会谋算的吐蕃小狼,狡黠而懂得深思熟虑,若真的想与皇甫大夫结为连理,怎会使出这般拙劣的两败俱伤的法子。
德宗沉吟着点头道:“满朝飞语都道是艳闻一桩,独李公所虑长远。朕登基后,对吐蕃以和为主,免得既要安内还要攘外,着实顾不过来。但现下看来,只怕唐蕃互称舅甥之谊的日子,过不得几年了。那依李公所见,往后有何计议?”
李泌道:“不瞒陛下,在臣眼中,吐蕃实乃恶邻!割地赠金,都灭不了恶邻的贪心。唯有加强边备,边疆不但要有良将、骁将,还要有绵绵不绝的兵源。此举又应分为两步实施,第一,趁着眼下边境尚无大战事的时候,尽快发给边军种子、耕牛、铁器,鼓励他们开荒种地,朝廷高价收籴,彼等得了粮钱,来年必然越发努力耕种。第二,除去那些已成为藩镇节度使常卒的兵士外,朝廷发往边关的戍卒,虽有三年而代的旧制度,但若他们愿意留在边关屯田,甚至连妻儿老小、乡里乡亲都吸纳过去,朝廷可将他们耕种的田亩定为永业田,为他们落籍并赏赐房宅。如此,意在令当年关中的府兵制于边疆复兴,平时为农,防秋时为兵,则我大唐西境或可长治久安。”盛宠呆萌妻:亿万boss欺上身
“李公,今日倘若在两军对垒的战阵上,韦某必一箭射死那蕃妇。”
韦皋切齿道。
李泌摆摆手:“事出巧合而已。你为金吾卫,皇甫大夫为神策军制将,一个领着南衙禁军,一个领着天子亲军,不选你两个来挑唆,令你们成为朝臣同僚中的笑谈,还能选何人?这就好比强盗上门,未能满载而归,搅合一番也是好的。”
韦皋虽满腹怒火无处发,神志却还清明。眼前这位长辈对此事的品评,实是给了他韦城武一个台阶下,亦有几分点拨和开解的意味。
韦皋对李泌由衷敬谢,有些想法自然也开诚布公地说出来:“李公,韦某虽已领金吾卫一职,此前毕竟也在陇州防了几年吐蕃来犯。韦某担心,此番断了彼等交割安西北庭的念想,只怕清水之盟所定的唐蕃陇山界限,亦拦不住吐蕃人了。”
李泌暗暗喝彩,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韦城武,心思如电,眼光也看得远,用作未来数年甚至数十年的镇边将帅,或可保得大唐西北或西南的平安。
李泌抬起头,望着天空中大片金光灿烂的暮云。
在这位四朝老臣眼中,那些翻滚的、交缠的、流散的云朵,就好像广阔舆图上的一个又一个州道、军镇、府县,以及整个大唐与周边的那些各怀心思的邻居——回纥、大食、吐蕃、南诏。
它们是多么复杂难料啊。但往往,社稷稳固、江山得保,就是得靠运筹帷幄的智慧,从这些流云翻滚中寻找制衡的契机。
在方才的延英殿中,李泌其实,有更重要的想法,并未和天子说出来。
那位对回纥陕州之辱耿耿于怀的天子,现下与他讨论一些大方针的扭转,还不是时候。但好歹,天子也渐渐意识到,可期之年中,吐蕃对于大唐社稷的威胁,未见得轻于那些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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