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入瓮(1/4)

一场泼天大火将茶厂近一半的厂房毁去，同时也毁去了近两个月全厂员工的劳动成果。

安顿好希望小学的调课事宜，趁着雨来到了茶厂的卫霁朗默默立在厂房一侧焦黑的墙角前，颀长的身姿青松修竹般，凝神望着微雨里凸显颓败的景象，眸光深邃，一言不发。雨丝慢慢浸湿他的肩头与发丝，可是他依旧不动如山。

这是自火灾后他第一次亲身站在自己辛勤建立、如今却毁之一旦的地方。

在他从沪上归乡前，自然也曾听说这个厂一直是盈不抵亏、管理混乱复杂的状态。

当年在饱含山民致富梦想的激情下，集全岛之力由村委带领大家一砖一瓦盖起这片房舍，连机器也是一家一家集资购买，而所有集资人也自然都是茶厂股东。这种筹建方式一度还成为镇上、县里的表扬对象。

但是茶厂最后却落在了宋老三的手上进行管理，其境况可想而知。对外缺乏有效的销售渠道、对内更无科学条理的管理方法，制茶的各个环节都是疏漏百出，导致最终茶厂几近关闭。

其实当日他对家乡困顿艰难的生活境遇也深感焦虑，作为这么些年来岛上唯一　一名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对于家乡的现状他亦是忧心忡忡、不忍卒睹。

可是之前由于心有余却力不足，他惟能遥遥关注。

后来工作几年，心有余力时，他也在暗暗筹谋为家乡的富裕拉动发展与招商投资的计划。

不料，世事难卜。

因为父亲突然离世、又陷入夏若清事件的压力下，不得已他只能亲自带着嗷嗷待哺的若儿回到家乡。

这一回归，他亦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心底既做好此生不可能获得爱情与个人理想实现的准备，那么便将一切精力都放在改善家乡、回报乡里的决心上。

一晃四年，他勤勤恳恳、夙兴夜寐，终究成就如今渐入佳境的局面。可是一场大火，毫无预兆地摧毁了所有人数年的心血。

小方跟阿贵站里一旁，互相对视了眼。当日救火时的愤怒渐渐平息，但无奈与痛楚却依旧困囿于大家的心头，煎熬翻覆。

几年的辛劳，许多人的期待，一朝化火，怎不让人心痛！

卫霁朗陪护叶染在医院的日子，茶厂员工在小方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将火灾现场整理干净。

但是现在是梅雨季节，对于基建工作自不容易开展，所以重新修建厂房的工作进展缓慢。

另一方面，原先签订的销售合同，一部分茶叶早安置员工在可堪使用的厂房内制作，虽然量小，但加班加点，倒可以将紧要的合同先勉强供应。至于其他后期的合同只能一　一商谈延期、退预付款甚至是违约赔偿。

阿贵叹息：“村长、书记最近倒时时来关心一下茶厂的善后工作，幸好老大你当初买了火灾保险，否则我们大概也指望不了村委拨些钱来修厂房了吧！”

小方焦虑道：“如果被认定为人为放火，这火灾保险的赔付都还是个问题呢！”

阿贵闻言气得骂人：“到底是哪个畜生不干人事！干这断子绝孙的破事！”

岛上流言四起，不过厂里员工对茶厂的感情不浅，虽一边胡乱猜测起火缘由，一边却也是对放火的人咬牙切齿，恨不能得而诛之。

“小方，下午我们一起去村委一趟！”半晌无言的卫霁朗突然缓声道。

小方一怔，心生疑窦，与阿贵又对视了一眼，却还是应了声好。

卫霁朗眸色深沉，不再多言，转身便往依旧可以使用的另一部厂房走去。

梅雨的潮闷如同一张湿漉漉的网，罩住所有人的情绪，淋霖得一滴一滴，落在人心上，不自禁地就阴郁沉滞起来。

这场大火令厂里员工的士气一直比较低落，又见卫霁朗为了受伤的女朋友日夜陪护在医院，完全不顾劫后荒凉的茶厂，所以一厂人最近更是群龙无首、人心惶惶。但是得益于长久以后卫霁朗的科学管理与个人威信，大家基本还是能做到各司其职，加紧处理手上的工作。

今天乍然见到卫霁朗出现在厂房内，大家伙都不由眼睛一亮，纷纷大声招呼。人群里顾青衣也抬眸望过来，对他们微微一笑，依旧安然埋首自己手中的伙计。

卫霁朗沉声应了下，便让小方召集几位老匠与车间管理人员一起开了个会。

部署完工作，卫霁朗开始处理合同的延期问题，亲自一个个销售商那解释协商，很快一番口舌下来连午饭也顾不得吃便到了午后。

草草吃了点凉透的盒饭，卫霁朗便带着小方一起去了村委。

梅雨总是时停时续，午后的燥热随着雨歇而愈发浓烈起来。

村委大院外的青石路上。

小方跟在卫霁朗身侧，有点挥汗如雨道：“老大，你来村委干嘛？听我阿爸的意思村委暂时没钱拨给我们修厂房的！”

卫霁朗眉色安然，只淡淡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小方也见惯自家老大这七情不动的模样，依旧自顾自嘟囔：“也不知我们每年交的钱都去哪了！我昨晚还跟我阿爸吵了一顿，也不知他们都干什么吃的，这种时刻光只会嘴上说说，叫他们村委出力却只打哈哈！还说我们厂是自负盈亏的，nnd，赚钱知道要收钱，有事却不支持，真让人想打人！”

这话小方也只好跟卫霁朗面前抱怨，在厂里员工面前他可是不敢如此扰乱人心的。

卫霁朗顿了下脚步，唇角微弯，伸手拍拍小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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