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回忆(2/2)

巨型黑龙没有开口，只是微微侧首，发了个疑惑的鼻音。

“放弃一切，选择和我在一起，现在面对族人的追击，很难受吧？”艾瑟儿一手抱紧裹着斗篷的儿子，一手抚着漆黑的龙鳞，明知对方感觉不到，她的动作与目光依然温柔，水一般的蓝眸，透着心疼与深情。

在爱人没有组织好语言之前，她再次开口，话音变得坚决：“等甩开了他们，你找片深山野林，将我们放下，就跟他们走吧……”

“我能护住宝贝儿的安全，也能找到人类城镇，这并不困难。”她仿佛不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轻描淡写的口吻，好似她不怎么在意，但明澈的蓝眸中氤氲着泪光，牵起的笑容脆弱又坚强，“有宝贝的陪伴，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会好好地将他带大，让他成长为和你一样的……”

“说什么傻话！”巨型黑龙终于打破了沉默，截断了对方的话语，略微含怒的声响震得他胸腔起伏，犹如火山爆发。

坐在他身上的艾瑟儿能明显地感受到震颤，一颗泪珠就此滑落，心头甜蜜与酸楚参半，竟是更不愿令爱人悔恨终生了——若是朱利尔斯回到族中，由她带着孩子长大，或许多年之后父子还能相见。但若是让他跟着远遁，辜负黑龙一族的愧疚感，会成为他一生的遗憾与阴影，她不忍如此。

幼儿时期的黑龙仰起脑袋，呆呆地看着母亲，又垂首看看父亲宽阔的背脊，忽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他拉扯着母亲的衣袖，又侧身握紧一块龙鳞的边缘，边哭边含混地喊着“爸爸、妈妈”。

他还不能很好地表述自己的想法，但两头兼顾的动作已经证明了，他想做血缘的纽带，希望父亲与母亲在一起，他不愿失去任何一方。

梦中的黑龙想到多年之后，自己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不由得悲从中来。他借着幼儿的哭喊声，宣泄自己经年累月的孤独与伤痛，哭得委屈又悲伤。

“宝贝儿不哭不哭，都是妈妈不好……”方才还独立坚韧的艾瑟儿，此刻手足无措地为儿子擦着眼泪，连蕾丝的袖口被沾湿了都顾不上。她不断地拍着宝贝的脊背，温柔安抚，甚至拿出糖果诱哄。

此刻的她满是自责，先前只顾着与爱人商议未来，却忘了看起来形同幼儿的宝宝，生命近乎十倍于人类，此时等同于三四岁的孩童，已经能理解父母的话语了。

“宝宝别怕，吓到你了吗？爸爸只是在练嗓门，像唱歌那样，不信你听！”巨型黑龙不能回首看妻儿的模样，急切的情绪却能从微颤的双翼中显出端倪。他用龙语，勉强地唱了几句黑龙的歌谣，沙哑的嗓子与奇怪的音调惊飞秃鹫，却成功地令儿子破涕为笑。

“爸爸、嗝儿……难听，哈哈。”小家伙呛了一口，随后没心没肺地拍着小手，表示支持。

艾瑟儿也被孩子容易满足的天真逗乐了，她抱紧了宝贝儿，这是她与朱利尔斯爱的结晶，是他们相爱的证明，即使将来无法相守，她也绝不后悔。

她回首，看了一眼远方微微放大的几个黑影，双眉紧蹙，低声道：“他们追来了。”

“艾瑟儿，你抱着宝宝，抓紧我的鳞片。”

“难道你想……”

“对，用那一招。准备好，三，二，一！”

不等妻子反驳，朱利尔斯一扇遮天蔽日的双翼，他昂首挺胸，猛地拉升飞行高度，直冲云霄。

“啊！”倒|骑黑龙的宝宝依着重力，摔入柔软的怀抱。

被撞疼胸口的艾瑟儿却一声不吭，用右臂死死地抓紧龙鳞，以免抱着儿子摔落。虽然即使坠落，她也能通过魔法短暂浮空，却不愿因此令巨龙回身，耽误宝贵的时间。好在她构造的魔法护盾能形成较为独立的空间，不受高空寒冷与狂风的影响，唯有重力无法摆脱。

巨型黑龙带着妻儿，没入暗灰色的厚厚云层。好奇宝宝睁大双眼，环顾四周，只见魔法护盾之外犹如被浓浓的迷雾所包围，连巨龙双翼的两端都看不清。他想伸手摸一把，看看云层是湿|润的手|感，还是软|绵|绵的，伸出的胳膊却被妈妈温柔地抓了回来，他也就乖乖地不再动弹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怎样都好。

下一刻，飞速前行的黑龙终于突破云层，均匀的日照随之而来，将眼前的世界映为白雪天堂。

好奇宝宝诧异地看着云破日出的盛景，脚下厚厚的云块融合成层，就像草原上雪白的羊群，或扁或圆地整齐排列，沐浴着浅金色的阳光，如同一片温暖的雪原，令他恨不得躺上去打个滚。

巨龙眯起金色的眸，低沉又郑重地说道——

“艾瑟儿，你问我后不后悔，这就是我的答案。”

“从选择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没准备走回头路。”

“生也好，死也罢，我不愿与你分离。”

“相爱，就要相守。”

“用那一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