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暮霭深沉,揭往事无言空堕泪 下(3/4)
姐。”“那一刻我只想冲上前去,什么话都不必讲,只需大喊‘负心汉’三个字,就足够震慑他了。可是我年纪太小,又衣衫破旧,很快就被人潮挤得找不到南北。我恍恍惚惚地出了城,既想快一点赶回家去,又怕回到家不知如何开口。后来我还是回到了乌塘,姐姐和娘见我平安归来,都松了一口气,只是象征性地责骂了几句。我看着姐姐期盼的目光,我知道她想问些什么,我只能刻意地躲避着她。”“有一天夜晚,我和姐姐都睡下了,娘独自坐在院里的老树墩子上,我知道她心底愁苦,一直都自己揣着,便再也忍不住了,将我在临江城的所见一股脑倒了出来,并且痛骂着那个负了姐姐的男人。我骂得正起劲,小木屋里突然传来沉闷的一响。”
“我和娘赶快跑回屋去。姐姐听见了我们的谈话,登时瘫倒下来。我的一番话,导致了家庸的早产。”
“姐姐生家庸的时候,在我看来,已然受尽了人世间所有的痛苦。她听了裔凡成婚的消息,已然丧失勇气,我娘喊她用力,她只是眼神涣散地盯着房梁。人失去了希望,就不再有力量。”
“‘素心,你要活下来!不管怎样,都要勇敢地活下来!’我娘紧握着她的双手,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这句话我到现在仍然记得。似乎她不仅仅是对姐姐喊的,也是对我说的。”
“折腾了一天一夜,她时而昏沉,迷糊中唤着那人的名字,时而又痛苦地叫喊,似要将痛楚全身心地发泄出来。后来在我娘和产婆的共同努力下,家庸总算平安地呱呱坠地。小家伙生下来的时候,皴红的皮肤皱巴巴的,小身子很孱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掉。我们母女同心,全心地呵护着这个幼小的生命。他渐渐变得白胖,饭量渐渐多了,哭声也洪亮。”
“那时正是暖融融的暮春时节,姐姐常常坐在老榕树下,抱着家庸晒太阳,嘴里声声唤着他的小名儿;‘画儿,画儿……’她哼着美妙的摇篮曲,哄他快快入睡。”
“姐姐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天画’。她和裔凡因画画结缘,天画是一个特别的纪念。”
却不料好景不长,霍家人知道了儿子有子在外的事。当初霍裔凡被软禁在家,为了求得见素心的机会,便谎称素心已有身孕。不曾想即便如此,霍氏夫妇依旧没有同意放他出来。然而这事却一直挂在二老心里,他们派出人去多方打探,终于找到了裴氏母女的消息。他们得知霍家真的有一个小孙子出生在外面,定然不能让家族血脉流落在外,在一个普通的农家长大。
“他们很快便找到了我们。那天下午,小小的篱笆院来了几个青壮汉子,几下就将我们娘仨制住,一个乳娘蛮横地夺过孩子,便上马车走了。那时家庸仅仅三个月大。”
婴儿大声的嚎哭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久久消逝不去。孩子被霍家人抢去后,裴素心本就产后虚弱,一直病恹恹的,她哭得肝肠寸断,追着马车没命地跑,却是没多远便晕死过去。何曾料想,更大的灾难正在等着她们。
“家庸被抢去的当晚,夜半时分,一直昏迷的姐姐突然醒来,她喊着腹痛,身上流血不止,殷红了整个床褥。娘叫我看着姐姐,自己慌忙跑去找郎中。我伏在床边,急得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握住她枯瘦如柴的手。突然,我闻到一阵刺鼻的烟呛味道,还未等回过神,姐姐指着我身后的窗户惊恐地大叫:‘火,火!’我回头一看,窗外撩起的火舌几乎将半个屋子映得通红。我赶忙扶起姐姐,姐姐那时元气大伤,走路已不利落,我们没走两步,却见小屋四面都着起大火来。”
“姐姐要我先走,我自然不肯,奋力拖着她,正在垂死挣扎,屋顶的木梁突然掉落下来,正好压在姐姐的腿上……我慌张得几乎窒息,跑去死命地搬动那根木梁……”
她写这里的时候,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哽咽了许久,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纸上,就那么放任它流着,清秀的字迹洇得模糊了,她却再没勇气提起那支笔来。这段痛苦的经历,是她心中永远磨灭不去的沉重烙印。
裴素心自知难以逃生,拼命喊着让妹妹先逃,可是姊妹情深,素弦岂能置姐姐于不顾,独自逃命?就在姊妹二人相互纠缠之际,火势愈发凶猛,如一只巨兽,几乎吞没了整个屋子!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裴素心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她不能让妹妹跟她一起死去,又劝不动她,情急之下,她一把抓过翻落在地上的剪子,留恋地看了妹妹一眼,便再没半分犹豫,刀尖向自己的心窝刺去!
她一笔一划,蘸着泪,饱含深情地写道:“‘走,去找娘!不要白费了……姐姐的苦心……’这是姐姐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她跳窗逃出了火海,慌忙喊人救火。可惜她们母女为了避人,住得离村子很远,等四方赶来的村民们扑灭了大火,已经为时太晚。救女心切的裴母也葬身火海。素弦一夜之间,突然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
“我们和村子里的人来往不多,他们同情我的境遇,帮我在后山上葬了娘和姐姐,也有好心的大婶送来一些吃的用的。从那以后,我成了天地间游荡的孤魂,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从那天起,素弦变成了一个古怪的小女孩儿。她衣衫褴褛,目光呆滞,并不愿与人交谈,总是一个人在坟前呆呆站着。饿的
第3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