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园子土里的白茶树(1/2)
在农村,每个家都会有一块菜地,就在房子的周围,我们叫做园子土。都栽种些应季时蔬,平日里的菜大都是从园子土得来,是农村妇女忙活得最多的土地了。
几乎每家的园子土边缘,都有几丛白茶树,旁边还有几棵高大笔直的香椿树,万物复苏的二三月间,白茶树墨绿的叶子顶端冒出一点点的嫩绿,光秃秃的香椿树枝顶端,也冒出一点点的紫红带绿的嫩芽,空气中弥漫混杂着香椿芽特有的芳香气息和白茶的清新气息。
等香椿芽长到两三寸长了,村妇们抗着梯子,上树采上一把,拿回家或是炒腊肉,或是煎鸡蛋,或是水煮凉拌,都是开胃美味的佳肴。
我家园子土的中间,并排着三棵香椿树。香椿树下有一棵矮一些的长青树,我也不知道它的学名叫什么,我们叫它老鹰茶树。
香椿芽都吃够了,母亲就会搭上梯子爬上去采下嫩叶带回家鞣制晒干。夏天燥热难当,汗流浃背的男人们从坡上回到家,倒上一大碗泡好的老鹰茶咕嘟咕嘟牛饮,消暑解渴,提神醒脑。
马鬃岭上的人最喜欢的三大茶:油茶,白茶,老鹰茶。
女人们厨房的功夫大都在油茶上体现出来,据说以前的时候男人们娶媳妇,问媒婆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女方会不会烧油茶,如果油茶都不会烧,证明这女人厨房的活都不会做,要么懒要么傻,是不能要的。
油茶醒神,白天下地干活太辛苦,疲惫不堪回到家,烧一碗油茶喝下去,马上就神完气足。油茶可以下面,可以泡饭,可以煮汤圆,比任何菜都能开胃。
在家经常劳作的人对油茶都有瘾的,一顿不喝就没精神,下地也没劲使,哈欠连天眼泪直流。
每个家都会备着一碗茶羹放在碗柜里,茶羹是用茶叶炒得香了,掺上水煮熟,再用木瓢熬成羹盛起来的。烧油茶的时候放点菜油,把茶羹放进去炒一炒,然后掺水烧开,放上盐就成了。
走哪家串门,都是热情的迎进去,然后烧一碗油茶,放上一勺炒豆或是打上一个鸡蛋,家里有肉的切上一把瘦肉丁,端出来敬客。留不住的客人也总是急忙拉着:
“急啥子嘛,烧碗油茶吃了再走,耽搁不到好久。”
客人喝了油茶,说:
“嗯,这油茶要得。”
女主人的脸上能瞬间眉开眼笑。要是客人喝完茶不说话,闲扯白话,着急就会问:
“老表,盐巴合适不?要不要再相点。”
“要得要得,就这个合适。”
女人们的舞台都在灶台上,淋漓尽致,精彩纷呈,一年里为了老人,男人,孩子们的嘴,漫山遍野都留下她们勤劳的足迹。
春天里的椿颠,蕨苔;初夏的蘑菇,竹笋,灰灰菜;秋天的魔芋;冬天的山葱。打回来做成老少皆宜的美味,能让一家人食指大动口舌生津。
我从小挑食,母亲总会变着法做各种菜。出去割猪草或是背柴的时候,顺路转悠一圈,各种美味野菜手到擒来。
母亲幼年丧母,我嘠(外公)要忙地里的活,我母亲是三姐妹的老大,所以必须带着两个妹妹自己做吃的。因为家里穷,一年的粮食是不够吃的,所以母亲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大人们认识野菜,哪种能吃,哪种好吃,哪种蘑菇有毒,哪些蘑菇能吃,煮蘑菇的时候必须放几瓣蒜,如果蒜变了颜色证明有毒,一口都不能沾。
因为从小瘦弱,还未满周岁就差点死掉,所以母亲格外疼惜我,几乎有求必应,我直到三岁才断奶。长大成人以后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母亲都看在眼里,心里日渐焦急,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母亲没有上过一天学,直到出门去上海的时候,才叫我教她一个一个的写自己的名字,她像个小学生似的一笔一划练习了一整天。
母亲是个很独立的人,我爸刚出去打工的时候,我们兄弟俩都在县城学校,她一个人在家操持家里,照顾八十多岁的我公。有一次天刚蒙蒙亮就起床挑水,没注意井台太滑摔倒了,扭到了脚,当时还没注意,咬着牙把水挑回家,小腿以下肿得紫黑发亮还得坚持着下地干活。
出门在外的母亲熬过了最初的两年,开始在饭店做帮厨,以后又去了工厂里,渐渐地适应了远离故土的凄凉,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混得好好的。
我爹一直在工地上干活,母亲在工厂里做工,还学会了踩人力三轮车,也学会了骑自行车,每天自己上下班。
年轻的时候的母亲很是聪明,学东西特别快,也善于与人交往,我高中毕业以后去上海看望她的时候,周围的人和她厂里的同事听说我是她的儿子都会分外热情。
十年之后回到故乡,母亲在经历过了城市喧嚣之后再次回到破败的家,看着残檐断壁的落寞,并没有不适应,有的只是失落。她跟我哥说,想把家里收拾出来,自己回去种点土,自给自足。
我跟我哥都不同意,十几年没有做农活的人,再回去做农活是根本累不下来的。所以让她留在县城,索性我哥买好的房子正好可以交钥匙,简单的整理一下就搬了进去,在小区门口卖些蔬菜度日。
偶尔还会回乡下去看看,在园子土里种些菜,她依旧经营着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怕远行归来,哪怕物是人非,哪怕身体不如从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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