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阿姊的血(2/2)

小朋友还没来得及点头，门外的一阵骚动就打破了柔和的气氛。小朋友全身绷紧，她的姐姐用最温柔的声音劝她：“你看，这个时候二娘就不能慌张，不能哭，不能乱说话。”

“里面有什么人！”门外男人喊道。

小姑娘理了理妹妹的头发：“别怕，姐姐很快就回来。”

然后她转身向大门走去，威严怒吼道：“我青宫女！何处歹徒，妄敢惊扰！”

小姑娘推门走出前还冲妹妹笑着眨了眨眼，燕燕听到小姑娘低声笑着说：“我都不知道我说话能这么吓人。”

小朋友看着姐姐也笑了，她还向走出大门的姐姐挥挥手，安心地躺回床上。燕燕百感交集，跟着那姐姐走出大门。

门外两名持枪披甲的兵并排站着，一高瘦，一矮胖，两人盔甲泛着红褐暗光，是鲜血渗进了铁甲的缝隙。

“就你一个？”高瘦的士兵倨傲地训道。

小姑娘沉着道：“我的妹妹还在里面，但她今年才只有四岁，刚刚在睡觉，仍然十分疲惫，她什么都不知道。”

“把她也带出来！”

矮胖的士兵连忙摆手，劝阻道：“稚子何辜？我主仁厚，不会伤害你们分毫。孩子，我劝你不听不问。你虽然已及笄，领悟人事，但你最好一事不知，就像你妹妹一样天真，无感无知才是最大的幸福。”

“仁厚？”小姑娘冷笑，“伤害父兄的人，不忠不孝，与猪狗何异？你们叫我不听不问，闭上嘴一言不发，但我为宗室后代，得青宫奉养，绝无低头沉默的道理。我不认篡位者，我不认颠倒的世道！”

高瘦士兵挥枪指向小姑娘：“青宫妃起兵叛逆，但现已伏主。我主欣赏她识大体，赏赐她千金，许诺她继续住在宫中并赐给她食邑俸禄，保她雀屏高座，不必同逆党除籍。”

矮胖的士兵示意另一人放下枪：“你不要再说话。姑娘，带着你的妹妹出来，我带你们去找你们的母亲，在那里，你们衣食无忧，你们不用再害怕。”

小姑娘胸口起伏，激愤的泪水打在地上，她的目光毫无畏惧地对上两个士兵：“全都是笑话！我最小的弟弟尚在襁褓之中，他还不到三岁，我问你，他如今在什么地方！是否和我的父亲，和我的兄长一样含冤地下！”她越说越激动，向前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士兵举起长·枪她也毫不畏惧，反倒是她视死如归的眼神逼得高瘦士兵连连后退。

“你是女孩，和逆党不同，我们没有杀你的道理。”矮胖的士兵闭上眼睛，“在这种情况下，女子比男子幸运得多。女子不闻世事，不识兵戈。在最后我还是要劝你，想想你以后的富贵生活，你还能在宫中锦衣玉食。等你到了结婚的时候，你会得到符合礼制的华服，同一位贵族青年结婚，安稳幸福地在长安的宅子里被仆人包围，在夏天则可以去郊外别墅避暑。”

“那么，把这样幸福的命运给我一无所知，尚且年幼的妹妹吧。”小姑娘欣慰道，“我是长女，学识与智力清我目，明我耳；父母曾以此为傲，我绝不能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高瘦的士兵阵脚大乱：“这……”他求助地看向自己的长官。

“我可怜你，可怜你看清一切。”矮胖的士官声音不无遗憾。

“我不需要你可怜我，这是我的骄傲。”小姑娘抬头看着士官，神情极庄重，“我的母亲选择在世上苟活，不去侍奉我孤苦的父亲兄弟，是因为她还有未完成的事。我一想到我的父亲我的兄长和我年幼的兄弟，心中只有苦涩，让我去陪伴他们吧！我会很幸福。”

高瘦的兵于心不忍：“你还这么年幼，别让所谓荣光和骄傲夺取你生命的安宁，也许你父母错误地教导你做出死亡的选择，须知你不必为男人的斗争负责。”

“我只为我自己的一生负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明白了，”矮胖士官向前女孩走来，“你和你父兄的尸骨会葬在一处。”

燕燕悲哀地低下头，但她还是看到鲜血流到她脚下的位置。她穿过紧闭的大门回到房间，小朋友躺在床上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