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二年(2/2)
>好吧,最后一个阿生听明白了。日食。周围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人类瑟瑟发抖、低声祷告的声音。令她欣慰的是,这其中没有洛迟,她安静地站在自己身后抓着自己的肩膀,虽然手抖得厉害。“阿迟别怕,天文现象而已。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恢复原样。”
洛迟默了片刻:“不是上天示警?”
阿生嗤笑一声:“日升日落,每日一次;月满月缺,每月一次;春去秋来,一年一次。日蚀与之类似,不过是出现得少,而且间隔不那么规律,愚人就因此恐慌了。若是每日一次日蚀,过上几年,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洛迟没笑,只是不抖了,她艰难地说:“主人……真是不凡。”
阿生没有再逼迫她,洛迟能够做到这样已经远远超过阿生的预期了。阿生拉住贴身婢女的手:“趁着还有些亮光,我们先往母亲院子里走。进屋掌灯,就像晚上一样过就是了。等会儿更加黑,万一乱起来受伤就不好了。”
“都听主人的。”
吉利和爷爷奶奶呆在一起,想来是没事的。那她就辛苦一下,去照顾父母吧。
她们刚刚没有走多远,转过几道门就能够看到丁氏的院子了。天光变得昏黄,照得院门如同一张褪色的老照片,古怪而美丽。阿生还没有赞叹自然界的奇景,就听到洛迟一声大喝:“主人小心!”
阿生一愣,抬头望天。黑色天空上的太阳就剩下了月牙形状的半块,不知道是因为沙尘还是雾霭,她竟然可以直视太阳,橘黄色的太阳。
不对!
不是沙尘!
天空上充斥着黑色的小颗粒,铺天盖地卷席而来。是蝗虫!
洛迟一把将阿生抱到怀里,死死护在地上。即便如此,还是有虫子从手臂和衣服的缝隙里窜进来。听觉完全被淹没在昆虫翅膀扇动的“嗡嗡”声里,甚至手臂下方还能感受到误入其中的蝗虫的挣扎。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不停有蝗虫砸到洛迟身上。
“阿迟、阿迟!阿迟不要怕,蝗虫不吃人。”
洛迟像是没有听到,仍然死死抱着阿生。
“啊——疼——我的肚子——”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呼喊。
“不好!是母亲。”阿生急了,“阿迟、阿迟!母亲!”
洛迟在漫天虫雨中跌跌撞撞爬起来,抱着阿生往前方跑。阿生费劲抓着洛迟的衣襟,不停地有蝗虫撞到阿生的后脑勺上,撞得她生疼。
但这个时候阿生顾不上疼,也顾不上洁癖。在日蚀和蝗虫大军的双重惊吓下,丁氏的生产状况不容乐观。而且此时下人们乱作一团,街上甚至会更加混乱,请医请稳婆全成问题。
“都冷静!”阿生进门就大喝,“不过是天黑罢了,天大地大,生孩子最大。母亲进产房去。灯都点起来,热水都烧起来。丁针看顾母亲。再派个人去梅园找祖父祖母。”
曹嵩到底是个主人,相对丁氏的仆从要冷静的多。第一个反应过来听从阿生的吩咐,抱起丁氏就往屋里跑。婢女们也纷纷像有了主心骨,各自忙活起来。
对于老三曹德的出生,爷爷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不在意。他也在怕曹嵩将来嫡庶不分,这才派了阿生来和父亲改善关系。
曹嵩这个父亲啊,太平常了,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除了政治眼光比较短、宠爱妾室这两点之外,阿生再也找不出什么生动具体的印象来了。然而这两点,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父亲的书房比较乱。
架子上和桌案上都是木板、刻刀、竹简之类的东西,再加上采光没有梅园那么好,看上去就比较简陋。香炉和烛台都是铜做的,偏偏还立着一个镶金戴玉的多宝架,在角落里闪闪发光。
……
破坏整体风格了啊喂。
曹嵩从案几后面抬头,就看到一个三头身的小豆丁站在门口好奇地往里看。他僵了一下,然而面对那张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又说不出半句重话。
“如意,你怎么来了?”
阿生露齿一笑:“给父亲送好吃的。”
“……端进来吧。”
于是阿生登堂入室。曹嵩随手在桌上弄出一片空地,用来放铜质的餐具。一盘六个小包子,一碗白嫩嫩的豆腐脑,还有几碟调料:醋、酱和糖浆。
阿生笑嘻嘻地爬到父亲腿上,指着调料说:“豆花,有人爱吃咸口的,有人爱吃甜口的。我不知道父亲的口味,所以酱和柘浆都带了。醋汁是新出的,我改了下曲方,父亲看是不是比原先的要清亮?沾包子吃最好了。”
曹嵩的上半身都是僵硬的。他还没有抱着孩子吃过饭,虽然他常见阿生坐曹腾腿上撒娇,但见得再多都比不上实践一次。他拿左手扶住自家老二的背,防止她摔,右手拿筷子夹了个小肉包,沾醋咬了一口。
“不光清亮,还香。比邓家的醋还好。”
邓家,大约是个有名的世家吧。
曹嵩两口将第一个包子吃完了,夹起第二个喂阿生。阿生连忙捂嘴:“我在祖父那里吃过了。”
曹嵩:“吃!你一向吃得少。你看看你,再看看你阿兄。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看着差了两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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